28 June 2007

羅太 你還不知道錯在哪裏﹖

曾特首以AO 為主要班底,沒驚喜也不意外。由行政經驗最豐富的AO 治港,捨我其誰,阿爺到百姓,一切理所當然。

名單公布前,做了30 年政務官的羅范椒芬因被指干預學術自由,憤而提早退休。新班子正式出台後,分析與褒揚鋪天蓋地,人們忽視了「羅范椒芬個案」的真正意義,AO 治港,真的行嗎?
羅太在報告書發表後引退,承擔責任,也為曾蔭權除去一個隱患和炸彈,道謝還來不及,蓋上卷宗,勉強還算告一段落。但她的辭職聲明,咬牙切齒的憤懣,充斥字裏行間,卷宗無法不再打開,公開審視。

「『一葉而知秋』,對於所有無畏無懼地堅守原則,為公眾利益盡忠職守的公務員而言,我的經歷是否就是他們的明天?如果我的請辭能夠引起社會人士對香港畸形政治生態的討論和反思,也可以說是我作為香港公務員的最後一份貢獻。」


羅太在抱怨什麼呢?我只是一個公務員,打一個電話,發一個指引,都是依老闆的主意行事,沒有自己的意見和想法,我只是一隻可憐的代罪羔羊?香港政治生態如何畸形?因為問責局長可以脫身,中立常秘卻中箭落馬?


羅太說的明顯不是這些。香港社會急劇變遷,今天珍視的核心價值,羅太入行時可能不甚了了甚至毫不在乎。有論者早已指出,管巴士管電力,打一通電話就可以強制執行政策到位, 「管教育」為何不可?學術自由的界線在哪裏?打電話給一位學者的上司,要他「約束」下屬的言論,甚至要求辭退,這已越過學術自由而進入言論自由範疇了。如果羅太還不知道自己做錯什麼,政務官同事們也沒有從中汲取教訓,那麼,幾千萬元進行一個這樣的聆訊,納稅人的錢花得實在太冤枉了。

資深如孫明揚這類問責局長,對新的核心價值,也是老革命遇着新問題,進退失據。孫公對保育概念,既一竅不通又不屑一顧,結果鬧出夤夜拆毁天星鐘樓的歷史錯誤,整個制度,也無法阻止這種荒謬悲劇不斷發生。

這些思想上的盲點,不是一句「決策由下而上」的口號就可以改變。教育問題千頭萬緒積重難返,以為找一個有商有量圓融通達的AO 老將就可解決,是否太樂觀了一點?

明報 2007-.06.28

犯罪經濟學

山西出現黑窯奴工,省長于幼軍公開道歉: 「作為一省之長,我難辭其咎,深感內疚和痛心。我代表省政府向受到傷害的農民工兄弟及家屬,表示道歉!向全省人民檢討!」

地方諸侯公開向全省人民檢討,除了在政治運動中被打倒的當權派戴高帽抽鬥遊街,被迫悔過認錯外,記憶中,改革開放後,似乎還未有過。有說,于幼軍如此矚目的舉措,因為畢竟當過深圳市長,有較現代化的問責觀念。亦有說這樣做比較符合胡溫的脾胃,不如此,真的會難辭其咎,無法過關。

公安掃蕩嚴打,省長公開道歉,黑窯奴工會否從此絕迹?恐怕未必。十年前,已有熱心人士揭發奴工慘况,上書中央,進京舉報,臥底調查,但官方卻視而不見。四年前,一位四川民工被誘騙到山西當黑窯奴工,被打致殘,遭棄荒野,後得熱心村民相助,才保得住性命。經內地傳媒報道,也曾轟動一時。但這十年來,拐賣奴工的勾當從未間斷,風聲緊了,只會做得更為隱閉。

罪犯多有滿肚子縝密的犯罪經濟學:東窗事發落入法網的可能有多高?入罪的機會有多大?判得多重,刑後能否繼續享用犯罪成果?若機會成本較低,他們就會放手一博。在一個黨政軍公檢法人大政協都一把找的專權國家,由中央到地方,權力完全沒有約束,只要織好一張權錢交易的關係網,事發入罪坐牢的機會極低,任何喪盡天良的惡行都可以在全無制衡下如入無人之境。

嚴厲的宣傳紀律,內地傳媒早被割喉噤聲,即使耳聞目睹,也不能越雷池半步,耳目被刺盲弄聾,地方無法無天,中央也全被蒙在鼓裏,無力制止。山西奴工事件,不是個別犯罪分子的行為,而是現今集權體制的必然結果。

「起來,不願做奴隸的人們」早已唱遍神州大地,《包身工》也成為內地中學的必讀課文,看見今天奴隸包身工的慘况,田漢、夏衍泉下有知,必會難過得老淚縱橫。

明報 2007-06-28

27 June 2007

七一行出來 反對假普選

經濟好轉,股價狂飆,生意興旺,薪水上升,班子務實,深慶得人,香港回歸祖國十周年,好事接踵而至,理應歡欣鼓舞,齊心慶賀。在這個普天同慶的日子,為何還要頂暴熱太陽,流滿面汗水,拖疲乏腳步,走完這民主大道四公里?董建華不是下台了嗎?換上的是一個能說會道,懂得放下身段的曾蔭權。不稱職的官員,不是走的走撤的撤了嗎?上台的,都是年輕有為的幹練新貴。曾先生不是在競選時說過,任期內會徹底解決普選問題嗎?為何不給他多一點時間,讓他務實地完成任務,做好「呢份工」?

但最近擺出的事實越來越明顯,一種有普選之名而無普選之實的假普選方案,已經登陸香港。民主從來都不是會從天上掉下來的餡餅,如果我們不辨真偽,不理好醜,看到「一人一票」就照單全收,將會醒覺太遲,後悔難返。自從吳邦國委員長說了那一番「權在中央」的名言後,一切似乎在改變之中。

不少愛國紅人跳出來為委員長解話:中央權力從來就如此,港人理解要接受、不理解也要接受。內地專家頤指氣使,教訓港人普選不是時間表的問題,而是時間。本來興致勃勃要「玩鋪勁」的曾特首,也像洩了氣的氣球,「徹底解決」沒有競選時喊得那麼起勁了。曾先生在最後一次策發會會議,一反常態,立場鮮明地大力推銷一位法律界政協提倡的極端保守方案,要大家多加留意仔細研究。曾特首的態度,證明方案大有來頭,若果真的成為政改綠皮書主流,最後又得以實行的話,這種假普選,不但是民主的倒退,更會是民主的災難。

方案建議,五十到一百位提名委員,可提名一位參選人,但他們要通過提名委員會的「民主程序」整體提名,由提名委員投票,以最高得票的前兩名參選人,才可成為正式候選人,再由市民一人一票選出特首。按照這個機制,即使參選人取得足夠提名,也不能成為正式候選人,還要經過提名委員的篩選。提名委員的組成方式,親建制的保皇派佔絕對優勢,由他們負責篩選出兩名候選人,出來的候選人會是甚麼模樣,司馬昭之心,明眼人都看得明白,知道背後的動機是甚麼。

剛過去的特首選舉,梁家傑也能拿到百多個提名,造就了一個起碼在形式上有競爭的選舉。但這個方案真的實行,就連梁家傑這類溫和民主派也無法過得了提名委員會這一關,這不是民主的倒退嗎?由他們篩選出來的兩名候選人,同一個面孔,同一種主張,同一個來源,這樣的普選,是真正的一人一票普選嗎?港人有真正的選擇嗎?如果我們接受了這種「普選」模式,世代相傳,將永遠是同一類型的人上台,不是民主的災難嗎?七一行出來,大聲告訴當權者,我們不會上當受騙,我們不要這種有名無實的假普選!

蘋果日報 2007-06-27

25 June 2007

現代包身工


失掉孩子的父親鍥而不捨,通過威力強大的網上呼喚,揭發了山西黑窯童奴慘無人道的生活,全國震動。一個黑窯的工頭被捕,坦白從寬,交代了窯場有政府人員包庇的事實 ,黑窯老闆的父親村黨支部書記被開除黨籍,兒子的惡行,當然也會被追查到底。


在全國的壓力下,山西公安大舉掃蕩黑窯,救回幾百個被折磨經年的童奴,但這只是其中一部分,其他的,黑窯黑心老闆早已聞風先遁,把童奴轉移秘密收藏。這是一宗震動天庭的大案,犯罪分子竟可明目張膽至這個地步,這又是一種怎麼樣的體制做成的?


內地傳媒將山西黑窯的童奴稱作「現代包身工」。年輕人大概不知道包身工所指為何?《包身工》,是著名左翼劇作家夏衍三十年代的一部報告文學,寫的是舊社會底層慘無人道的生活。父母窮得沒法養得起孩子,用二十元大洋賣給「帶工」包身三年。「帶工」給孩子介紹工作,工資全歸「帶工」,生死疾病,聽天由命。包身工生活如奴隸一樣,夏衍的描述,觸動了多少左翼青年的心,也成為了共產黨奪得政權的一股助力。夏衍後官至文化部副部長,在文革也毫不例外被殘酷鬥爭,這是後話。


年輕時也看過一個共產黨宣傳作品《收租院》,描述舊社會地主惡霸如何壓迫佃農,農民因失收沒錢交租,貧農被毒打,婦女被凌虐,故事用泥塑公仔表達,活靈活現,激出人們的憤慨。
這些作品,講的是舊社會對人民如何壓迫,喚起人們的革命激情,以及對建立新社會的嚮往。諷刺的是,今天在新中國出現的種種惡行,比《包身工》、《收租院》裏描述的不知殘酷多少倍。
包身工,收租院,嚴格來說都是私人行為,但山西黑窯童奴,廣西計生辦的劣績,都跟公權力緊扣在一起,都有地方官員參與其中,運用權力巧取豪奪,坐地分肥。


半個世紀了,《包身工》、《收租院》的慘况,有變過嗎?還是更惡化了?


明報 2007-06-25

22 June 2007

黨支書


鄉村城鎮像星星一樣多的中國,村黨支部書記,只是一個比芝麻綠豆還小的官,人們多不大注意。但鬧得天翻地覆,令全國蒙羞的黑磚窯奴隸工事件,用內地的說法,這個屁大的黨支書卻扮演着關鍵角色。黨支書是何方神聖?為何有如此能耐,能搞得總書記總理大發雷霆,中共中央政治局暴怒震動,省市縣鄉各級領導焦頭爛額?


曹生村黨支書叫王東己,黑磚窯的老闆王斌斌是他的寶貝兒子,毫無疑問,黑磚窯根本就是在黨支書包庇下的家族生意。


山高皇帝遠,黨支書是村的第一把手,若後台夠硬,人脈廣闊,對公權機關又能利益均沾,由權和錢結成的綿密關係網,就能把這種光天化日販賣人口奴役童工傷天害理令人髮指的勾當,置於絕對安全的保護傘下。曹生村只是其中一個典型例子。山西的黑磚窯場,都有各種形式各種名目的公權力牽涉在內,不然,他們不會如此明目張膽飛揚跋扈,派打手狼狗盯梢站崗,儼如一個地下政府獨立王國,完全不把法律放在眼內。


當失掉孩子的父親到鄉派出所,要求公安營救他們的兒子,公安把他們當皮球踢來踢去,指孩子在河南失蹤,着他們回家鄉報案。當家長發現黑磚窯裏有同鄉孩子,想把他帶走,公安說小孩是窯場花幾百塊錢買回來的,你只要找自己的孩子就行了,不要多管閒事。


當一位少年奴工被解救出來,未有家長接走,當地勞動部門竟把他再賣給另一家黑磚窯廠,勞動監督隊的隊員還把少年給補發的三百元工資裝進自己的口袋。


黑磚窯利潤非常可觀,他們都會向有關單位,包括勞動部門和公安機關,以提成方式交保護費。以守護勞工權益打擊犯罪為職責的公僕,罪犯成了他們的衣食父母,他們當然赴湯蹈火保護老闆的利益。


沒有公權力的包庇,這種犯罪勾當敢在眾目睽睽下進行嗎?人們不禁要問,是什麼體制做成這種令中國人抬不起頭的國際醜聞? 

明報 2007-06-22

21 June 2007

曾德成當局長要面對的問題

曾班子治港新名單,不會有令人驚喜的新面孔。曾蔭權治下,新舊政務官掌權,是理所當然的格局。「公務員治港是行的」,對阿爺還是港人,目前,還是從不引起任何懷疑的迷思。

唯一例外,是曾德成,盛傳他會當沒什麼實權,但有充沛政治資源的民政事務局長。曾德成根正苗紅,背景經歷近日報道甚多,不贅。曾蔭權為何延攬這位左派入閣,是否一種策略,換取阿爺接受他的內閣安排?還是阿爺的指定動作?回歸10 年,盼星星盼月亮,終於盼到有自己人可以真正掌權,本地左派必有吐氣揚眉之感。

與曾德成有交往的朋友,都認為他是位謙謙君子,學識豐富,思辯和工作能力極強,沒有左派自我封閉幾十年的那種唯我獨愛國的習氣,不會對他產生任何惡感。曾德成有案底,連民主派都認為沒有什麼大不了,刑事紀錄,反而成為他的英雄事迹和政治本錢。

六七暴動40 年,本地左派對中央否定這場反英抗暴,仍憤憤不平,因政治罪名坐牢留案底的無辜者,一直有不滿情緒,認為即使不重新評價,也要洗脫影響他們一生的刑事紀錄,使他們可以「重新做人」。據了解,當年被港英當局遞解出境者,驅逐令逐步撤銷,不少已低調回港。至於刑事紀錄是否應該一筆勾銷,卻有極大爭論。

坐牢者是否全是無辜?即使用今天的寬鬆標準,也是刑事罪行。土製炸彈濫殺無辜令人髮指,放火燒死林彬的兇徒仍逍遙法外,誰下令誰動手,蓋子還可繼續捂下去嗎?鬥委主任楊光獲頒大紫荊勳章已全港嘩然,撤銷案底迹近全面平反,等於再向六七暴動傷者和亡者家屬的傷口撤鹽。

有人將曼德拉與曾德成相提並論,坐過牢留案底當官有何不可?簡直不倫不類,反抗白人政權的種族隔離是正義事業,舉世公認,全無爭議。但對六七暴動的評價,當事人不堪提,當局態度曖昧,就像中國歷次政治運動一樣,大而化之,含糊過去。曾德成掛反殖條幅派抗英傳單被捕坐牢,是正義,還是指使,連自己也沒有出來說清楚。對六七暴動、對自己的歷史如何評價?這是曾德成當局長要面對的問題。

明報 2007-06-21

20 June 2007

市民不關心普選嗎?

回歸十周年,曾蔭權接受《大公報》訪問,他引述中央政策組的一項調查,指普選只排在市民最關注事項中的第十四位,市民更關注的是經濟、民生等事項。可見,在港人心目中,普選並非迫切。說到這裏,曾蔭權突然話鋒一轉:「這個問題擾攘了我們好幾十年,磨折了好多人,每一年每一日,過時過節又要上街衝擊。雙普選的問題,是否值得為這件事做最大的努力?我認為是值得,各界更加對這個目標沒爭議。中央政府、國家在《基本法》的承諾是認真的,香港人也想我們去解決這些問題,當然對急切性有不同見解。」

如果普選在港人心目中真的排第十四位,以曾蔭權的輕重緩急先易後難的政務官訓練,看風使舵相機行事的「世界仔」性格,斷不會無緣無故去捅這個馬蜂窩,將「五年內徹底解決雙普選的問題」,擺在他最高優次的議事日程上。競選時信誓旦旦的承諾,也可以由政治化妝師以適當的理由,修改、扭曲、淡化,然後當甚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中央政策組由劉兆佳教授領導,不時就港人關心的問題做民意調查,供政府決策參考。最著名的一役,是評估二○○三年「七一大遊行」的民情和參加人數,劉教授沒有公開詳盡數據,只說若有幾萬人遊行,他會感到很意外。其後的結果人盡皆知,五十萬人上街,真的令劉教授感到十分和非常的意外。中央政策組對民情的評估能力,從此令人刮目相看。

近幾年來,非官方的民調一直顯示,港人對盡快實現雙普選的支持率,維持在六成左右,即使人大釋法否決、京官發話恐嚇,民意始終沒有後退的任何迹象。若將民間與官方的兩個民意調查相比較,六成市民要求雙普選,原來只排市民最關注事項的第十四位,那麼排在前面的,市民的關注應該達到百分百了。曾先生常把民意掛在口邊,任內五年要解決的,理應是市民最關注的民生事項,為何獨鍾情雙普選,非要在任內徹底解決不可?可見,曾特首也心知肚明,港人對雙普選渴求,並非只排在第十四位那麼簡單,如果置之不理,足以動搖他的管治基礎。

至於「過時過節又上街衝擊」的七一遊行,所困擾和折磨的,可能就是曾特首本人。警察一哥鄧竟成不知是否因為體會朕意,要盡力壓縮人數,對遊行處處設限。煽動標語受到限制,行車線只開一條,遊行限三小時內完成,六時前維園要清場中環要封路,這種過份體會朕意的擦鞋做法,往往會激出更大民憤,效果適得其反。請曾特首不要將上街視為衝擊,請鄧處長不要對遊行作種種無理限制,或許,可以為徹底解決雙普選問題,打下更好的基礎。

蘋果日報 2007-06-20

19 June 2007

400 位父親泣血呼救


河南鄭州,一名16 歲的年輕人剛從網吧出來,給站在附近的一名男子盯上,要他幫忙抬東西上車,孩子不虞有詐,結果被連人帶東西推到車上。孩子被帶到千里之遙,一個從未到過的地方。用這種方式被拐走的孩子,三不五時都有發生。在鄭州的火車站,汽車站、馬路邊、行人天橋,都有孩子被誘騙或強搶。他們被運到山西,以500 元人民幣的價錢,賣給黑磚窯場,過着暗無天日,比奴隸還不如的生活。

被誘拐的孩子,不但來自河南,還有湖北、四川等地。突然失去孩子的父親,放棄工作,離鄉別井,焦急失常地四出尋訪孩子的下落。好不容易找到一點線索,孩子可能被賣到山西幾個黑磚窯場密集的城市,父親冒着極大風險,扮成打工臥底,深入大山圍牆,終於找到了孩子的下落。
父親看到孩子的時候,被眼前的情景嚇呆了。他們衣不蔽體,蓬頭垢面,頭髮長得像野人一樣。因沒有洗澡,身上都長出癬疥皮膚病。不少孩子因逃跑而被打至傷殘,有的更被監工用燒紅的磚頭烙得血肉模糊,全身流膿發炎,久久未能痊癒。

他們每天工作14 小時以上,工作稍有遲緩的,拳打腳踢,棍棒侍候,都是每天的例行公事。被打至重傷,不給醫治,傷重惡化的,知道再不能活過來,就被活活埋掉。河南籍的父親用盡方法,幾經艱辛,多方協調,當然也花了不少錢,終於把400 多名孩子,從人間地獄中解救出來。他們早已筋疲力竭,要救出所有孩子,勢單力弱的父親們感到無能為力,唯有求助政府。


焦慮無助的父親走遍山西鄉縣市的公安機關和勞動部門,結果他們都互相推諉,拒不採取行動,他們極度絕望,只好把事情公開。


一封題為《孩子被賣山西黑磚窯400 位父親泣血呼救》的信件在互聯網公開,拷問國人的良知和心靈。省公安不得不採取行動,還揭出地方部門包庇黑磚窯場,縱容誘拐童工駭人聽聞的重重黑幕。


明報 2007-06-19

16 June 2007

「人心尚未回歸」

回歸十年,突然冒出「人心尚未回歸」。香港已經拿回來了, 「留得住個人,留唔住個心」,港人的心,仍未回歸祖國。十年出現眾多紛爭,香港至今不能實行普選,皆與此有關。

「人心尚未回歸」有沒有嚴格定義?怎樣才算「人心已經回歸」?並沒有具說服力的證據,只拿一些調查結果出來指指點點:你願意做中國人?香港人?香港的中國人?還是中國的香港人?身分認同的數字上上落落,加加減減,來說明人心還未回歸到什麼程度。

據說,黨和國家的領導都是唯物主義者,但最大興趣,卻偏偏是人家的腦袋裏想些什麼。文革的時候,深挖資產階級思想,靈魂深處鬧無產階級革命,大行其道。思想狀况,成為有罪無罪、上天堂下地獄最有力的證據。

想不到這種思想審查玩意,回歸十年,竟然拿到香港來。人人把腦袋打開,看看裏面「人心回歸」百分比究竟佔多少,超過指標的可以蓋印過關放行,成分不足的,要留住察看,接受再教育藥物治療。過一段時間,再打開腦蓋定期檢查,是放走還是留下,由思想審查官定奪。

如果真的可以這樣做,事情就可能簡單得多,因為起碼可以打開腦袋看看內裏乾坤,兼有客觀標準可循。但如果因為有售貨員隨便說了一句: 「你是中國來的嗎?」又或「你們慶祝國慶的時候,我到過北京。」一言半語,傷害了自由行祖國同胞的感情,就說這是「人心尚未回歸」的確鑿證據,那種事事講求政治正確,動輒得咎的壓力,弄得人人自危,即使令人心勉強回歸了,留得住個心,也是虛情假意,又有何意義?

原以為「人心尚未回歸」,只是有人發發牢騷,說說而已。有政圈紅人煞有介事寫成長篇論述,使人感到事情並非如此簡單。委員長日前發話,大家都忽略了「提高公務員《基本法》意識」那一句,看來,要審查人心是否已經回歸,個個表態,人人過關,離此不遠。

明報 2007-06-16

15 June 2007

歷史將會寫上你們的名字

本文見報之日的下午,相信立法會財務委員會已通過撥款5000 萬元,清拆皇后碼頭。在皇后留守露宿已近兩個月的年輕人,近日更上一層樓,搬家到碼頭上蓋繼續駐紮,用他們的說法,是用空間換取時間, 「清場的時間愈長,就愈可以看清楚國家機器的方法……」


年輕人大底可以放心,七一之前,你們還是安全的。委員長說的「中央給你多少權你就有多少權」的嘴臉,足以刺激七一上街的人數,聰明的曾特首斷不會輕舉妄動,他會把所有爭議的東西暫時壓下來,待七一過後,一切回復正常,風平浪靜的時候,才會突如其來,令人措手不及。一場衝突,看來難以避免。警方近日不停滋擾保衛基層住屋聯盟的示威者,上門拉人,點名拘捕,又以蔑視立法會的罪名,帶走在立法會示威的成員。這種政治性的執法手段,看來也會加諸堅持不懈保衛皇后的年輕人身上。天星一役的強硬已經領教過,皇后清場,相信將會更過之而無不及,為顯強權厲治,絕對不會手軟。一旦出現肢體衝突,香港又會照例冒出一批犬儒評論:示威可以但要合法,激烈抗爭破壞和諧,保育但不能阻礙發展,等等等等,重複又重複,一切,好像又走回原點。


曾經跟保皇建制人士面對面討論皇后碼頭問題,他對皇后碼頭大會堂的中軸線,與愛丁堡廣場形成一個整體,象徵着皇權登岸走到人民中間的理念,一臉茫然,對皇后天星大會堂現代主義簡約建築的歷史意義,一無所知,愈說愈覺得是對牛彈琴。連最基本的歷史資料都這樣無知,更遑論要爭取涉及財團利益的人民規劃?警察如果強制清場,鎮壓性國家機器,明刀明槍,一切暴露光天化日之下,來得清脆利落,但隱藏在背後的力量,涉及政府的權力、財團的財力、解放軍碼頭的軍力,三力齊發,更難應付,不是區區幾十位年輕人和手無寸鐵只有春秋之筆的文化人可以抵擋得住的。


或許,皇后終究會倒下去,保衛皇后的年輕人也早已身心俱疲,但請不要氣餒,如果不是你們的堅持,保育的意識不會像今天這樣遍地開花,歷史將會寫上你們的名字。


明報 2007-06-15

14 June 2007

港獨妄想症候群

如何解讀全國人大委員長吳邦國的重要講話,成了今天最潮的玩意。有說是衝着梁家傑的競選政綱而來,指他妄圖僭越中央委任主要官員的權力。有說是要為政制綠皮書定調,要港人丟掉二○一二年雙普選的幻想。亦有解讀為釋法的前奏,二○○四年初鋪天蓋地的愛國論,就是為人大釋法否決○七○八年雙普選作開路先鋒。更有說是矛頭直指曾蔭權,「五年內徹底解決雙普選的問題」、「齊齊玩鋪勁」等等,是說過了頭,為防曾特首得意忘形,要由委員長親自出口喝停。古時皇帝龍口一開,群臣家僕,費盡心思,猜度聖上的真正旨意,猜對了,龍顏大悅,雞犬升天;猜錯了,九族株連,永不超生。


想不到幾千年封建皇朝的玩意,到今天仍玩之不厭。最新的說法,出自行政會議成員、政治學教授張炳良之口,他說,吳邦國的言論,可能擔心香港出現「港獨思潮」,「如果回看過去一些內地專家的說法,他們通常很擔心香港會否有港獨思潮,當然我們從香港的角度看,是完全不覺有這種問題,但中央有人這樣看,我們就要跟他講清楚。」


為甚麼中央會有人擔心香港出現港獨思潮?令人百思不得其解。香港人飲的水要依賴祖國輸送,流的血也要靠各兄弟省市輸入的主糧副食來維持,香港人根本沒有丁點港獨的本錢,港人只會發中六合彩的夢,也不敢做港獨的春秋大夢;內地專家學者以至地方中央的掌權人認為香港真的有港獨思潮,如果不是有心誣衊,就是妄想症發作,自己想像出來,越想越嚴重,最後變成如耳聞目睹深信不疑的精神病症狀。


再仔細想想,中央有人擔心港獨思潮,其實一點都不奇怪。由延安整風到文化革命,都是最高領導人妄想症候群發作的產物。毛澤東害怕被人奪權,妄想四處敵人猖狂進攻,發動連串政治運動,千萬人頭落地,權位得以鞏固。


這種恐怖威嚇震懾的統治手法,千百年來,萬變不離其宗,毛主席更深明個中三昧,玩弄得出神入化。港人對雙普選的渴求,無論中央如何利誘威迫,都沒有退縮;堅持普選的市民,始終維持六成左右。軟的不成,只好硬來。有人先用「香港人心尚未回歸」打頭陣製造輿論,回歸十年,港人仍然眷戀殖民地身份,「人心尚未回歸」,怎能讓你普選?如果「人心尚未回歸」的說法還嫌不夠震撼,索性赤裸裸的扣上港獨帽子,凡要求民主普選,三權分立,統統都與港獨連上關係,將民主訴求與港獨思潮扭在一起,變成一條誰也不能碰的高壓電線,看看以後誰還敢發出這些政治噪音?張炳良說「要向中央講清楚」,如果是誤解,當然好說。但若果是要把異議聲音鎮壓下去的政治策略,秀才遇着兵,有理說不清。跟他們講道理,有用嗎?


蘋果日報 2007-06-14

13 June 2007

「致敬」風波

四川《成都晚報》的「致敬」風波,常務副主編等三位編務人員被撤職,廣告部負責人被處理,一場整肅,無可避免。


六月四日,《成都晚報》第十四版,出現了香煙大小十三個字的分類小廣告: 「向堅強的六四遇難者母親致敬!」發現後下令回收,已經太遲,大部分報紙早已賣出。


嚴密把關的內地傳媒,為何出現如此重大紕漏?原來只是一場烏龍。一名男子到《成晚》要求刊登分類小廣告,接洽的是一位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她說,從來沒有聽過「六四」。她曾向該名男子查核,男子說, 「六四」是一場死了很多人的礦難,她信以為真,收了四十元人民幣廣告費,就讓他走了。廣告也終能順利出街。


年輕人說的是否真話,無從稽考,但有旁證支持。男子拿着廣告到過幾間報館,廣告部的青年也不知「六四」為何物,後來向稍為年長的同事詢問,才「避過一劫」。


年輕人說的相當有說服力。「六四」那年,她只有幾歲,尚未懂事。後來, 「六四」成為最大的禁忌,人人三緘其口,父母師長不會多說,碰到也會像觸電般彈開。官方對「六四」三易其名,由「六四動亂」,到「反革命暴亂」,後來連「六四」兩個字也索性不提,改為「一九八九年春夏之交的政治風波」。父母不講,老師不教,官方膽怯心虧,曖昧鬼祟, 「六四」在這一代人的認知裏,像粉筆字一樣,被徹底抹得乾乾淨淨,好像根本從未發生過。


年前,一家外國電視台把「六四」擋坦克的照片,拿給北大的學生看,有學生說這是「電腦合成的藝術作品」。但這能怪學生嗎?


年輕人因無知誤登了「六四」廣告,這不是黑色笑話,而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悲劇。一場轟動世界、影響深遠的血腥屠殺,在官方洗刷粉飾扭曲消音後,不足二十年,歷史人間蒸發,一代新人,毫無所知。這些只能在電影小說出現的恐怖情節,原來早已在現實發生。愈想愈令人寒心。

明報 2007-06-13

12 June 2007

「行政主導」就是「行政長官說了算」

吳邦國委員長講話,引起一場憲政風暴。「中央給你多少權你就有多少權」,那種君臨天下、我說了算的架式,尤其惹人反感。建制人士深知大事不妙,搞不好會為七一遊行加柴添火,於是拚命降溫,統一的口徑是:無事,沒有新意,只是重複以前的說法。一個人走夜路,四周鬼影幢幢,只能吹吹口哨壯壯膽,麻醉自己,欺騙別人。


有人認為,吳邦國講話,是針對梁家傑,他競選時提出主要官員不用中央任命,委員長要把挑戰中央權力的苗頭,扼殺於萌芽狀態。果如是,就像用坦克車炮轟蚊子一樣小題大作。
亦有一種說法,是衝着綠皮書而來,要為政改方案定調。但定什麼調?因為滴水不漏,再三細讀委員長的講話,也無法得出什麼頭緒。


3 年前人大釋法,否決07/08 雙普選,4 月底,北京搞了一場大型座談會,對香港政制發展、行政主導、三權分立,有非常詳盡的討論。四大護法之一的許崇德教授,對香港政制之不滿,火氣甚猛,溢於言表。細看許崇德的發言,或可看出一點端倪。


許崇德認為行政主導就是「行政長官駕馭三權之上」。許老又特別提到與梁愛詩的一番對話。許問梁,政府與立法會之間有什麼矛盾的時候,如何解決?梁答: 「只能通過終審法院來裁定,來解決行政立法之間的爭端。」


許老的回應是: 「那這不是成了三權分立了嗎?……不是終審法院凌駕於兩權之上了嗎?行政、立法假如有矛盾的話,按照行政主導的原則,應該是行政長官說了算!」


發言中,許崇德不但對終審法院表示不滿,對立法會傳召官員、提出不信任動議更是深惡痛絕。許老的「行政長官說了算」,當然不是衝口而出,而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吳邦國的講話沒有指明香港如何行政主導,3 年前,許崇德已把問題挑明,講得很白也很清楚,只是大家沒有留意而已。


「行政主導」就是「行政長官說了算」,誰當行政長官,卻是中央說了算,這種權力關係,不是更容易控制了嗎?任何阻礙「行政長官說了算」的力量,包括立法和司法機關,要麼乖乖聽話當花瓶,要麼一腳踢開算了。


明報 2007-06-12

10 June 2007

奉天承運 皇帝詔曰

六月四日,傳媒突然收到中聯辦「緊急」採訪通知,下午會「宣布重要消息」。


「六四」這個敏感時刻收到如此的採訪通知,各大傳媒主管的腎上腺素無不突然飈升,猜度發生了什麼大事,同時又調動人手,上山下海,為怕走漏,「不求獨家,只怕獨無」,東南西北一網打盡。各種可能性都想過了。領導訪港?人事變動?釋放程翔?電視直播免不了,第一時間調動採訪隊,隨時殺上廣州,直擊程翔獲釋全部過程。傳媒上下,無不震動。


好不容易捱到下午,謎底終於揭開,原來一位小學生收到溫家寶總理的回信,勉勵她努力讀書,愛國愛港。駐港京官特別強調,回信用毛筆書寫,為怕同學看不懂,寫得特別端正,不少字用了繁體。


溫總理喜歡親筆回信,圈內人都熟悉。一位朋友曾珍而重之地拿出溫總的回信給我開眼界,一臉自豪。溫總親筆回信給小學生當然有若干價值,但根據港式傳媒的判斷準測,這宗新聞,即使不是放在花絮,也不能佔很大的篇幅。


由中聯辦的緊急採訪通知,到駐港京官嚴肅高昂地朗讀溫總回信,都給人有「聖旨到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的架式,好像時光已倒流了幾百年。


香港的確是一部難讀的書。難讀之處在於與母體格格不入的文化差異,在於核心價值的千差萬別,在於對當權者的態度的截然不同。內地官本位,傳媒習慣把領導人的活動講話放在頭版頭條,新聞次序不是按新聞的重要性,而是按官位的大小來排。講話一定重要,計劃一定超額,開幕閉幕一定勝利。回歸十年,香港傳媒雖然染了不少惡習,但可幸仍未淪落至此。中聯辦的緊急通知重要宣布,明顯是把內地傳媒的一套搬過來,結果鬧出個不大不小的笑話。


一些京官駐港多年,始終給愛國小圈子密不透風的團團圍着,到任滿離開,也只能了解香港皮毛。由他們來掌握港情,匯報中央,制定政策,的確令人擔心。


明報 2007-06-10

08 June 2007

向委員長提問 請委員長解答

全國人大委員長吳邦國一番重要講話,讓全香港炸開了鍋。但吳委員長想表達的真正信息是什麼?卻言人人殊。在北京親臨聽訓的前草委各說各話,都按對自己有利的方向解讀。在香港的一幫職業解畫人,即使連圍內的,因為講話精神未有正式傳達,又有各師各法的演繹。


能怪誰呢?吳邦國的講話,就像猜啞謎一樣,令人無法猜得透。他說,根據《基本法》,香港的高度自治來自中央授權,不存在剩餘權力的問題, 「中央授與香港特別行政區多少權,特別行政區就有多少」。這些問題,20 多年前《基本法》草擬時不知爭拗過多少遍。中國實行單一制不是聯邦制,是授權而不是分權,憲法沒有言明的「剩餘權力」,地方政府不能享有。這些問題,稍為熟悉《基本法》制訂過程的人,都能倒背如流。


今天突然又拿「剩餘權力」出來,長篇大論地做文章,有什麼現實的政治需要呢?有人要挑戰中央政府的權威,要為「剩餘權力」翻案嗎?即使有,影響也是微不足道,又何需如此不成比例地大張旗鼓?


吳委員長說的「中央授與香港特別行政區多少權,特別行政區就有多少」,是什麼意思?中央本來有10 項權力分給特區,今天已給了5 項,看你們乖不乖才考慮是否再給3項?中央如果認為你們不乖,現在給了的5 項是否會拿走兩項,以示懲戒?乖了,再交回給你?若然,這與管幼稚園學生有什麼分別呢?《基本法》已賦予特區權力的條文,是否需要修改刪除呢?除了國防外交屬中央權力,中央不會干預香港內部事務的承諾,是否又要推翻,又或早已不存在呢?


吳委員長指香港政治體制最大特點是行政主導,他引述鄧小平的說法,香港不能照搬西方,不搞三權分立。「行政主導」《基本法》沒有寫,真正的憲制含意仍模糊不清。不搞「三權分立」又是什麼意思?法庭是否要按特首的指示來判案?行政機關要求撥款,立法會要不得異議,舉手如儀?政府提出法案,立法會不得爭拗,要跟橡皮圖章一樣通過?


這些問題,向委員長提問,請委員長解答。

明報 2007-06-08

07 June 2007

《福佳》惡搞

《香港始終有你》被惡搞成《福佳始終有你》,熱爆互聯網。用搜尋器Google 鍵入「福佳始終有你」, 瞬間, 有超過565,000 個網址彈出,很多是網上討論區的熱烈迴響,其中不少,是博客把它貼在自己的網誌上。《福佳》變成了網誌潮流,有就是in,沒有的,當然就是落後。


因為網誌轉載,加速了這個惡搞版本的傳播,上載YouTube 不足一周,已有逾15 萬人看過, 兩星期已逾235,000。你可能會說,相比YouTube 其他外國潮流片段動輒幾百萬,本地的「巴士阿叔」也有逾150 萬觀眾,20 多萬不算什麼。但請不要忘記,《福佳》是本土的政治題材,有興趣的只是香港小眾,20 萬已是奇蹟。照目前的趨勢,也有可能追近「巴士阿叔」的觀看人數。


《香港始終有你》是回歸10 周年宣傳歌,出自著名作曲填詞人,規定各大電子傳媒定時定點播出,鋪天蓋地,不但不能引起什麼正面的迴響,卻惹來劣評如潮。歌曲推出時,我也在這裏寫過,塗脂抹粉的宣傳味道太強,連「繁榮這裏遇上安定」這種生硬肉麻的歌詞都寫得出來,每次聽後,都感到渾身不自在。早有預感,就像內地一樣,這種政治宣傳,遲早給人惡搞。


「福佳」是「仆街」的諧音,雖然填詞人在他的網誌內極力否認,但唱的聽的一看就知。就是這種不扮斯文不做作,直接流氓市井味,給人一聽就接納的親切感。再加上眾歌手的唱功了得,扮嗰個似嗰個,吸引聽眾一聽再細聽,只要聽聽譚詠麟與莫華倫,容祖兒與尹飛燕,誰扮得更形似神似,已叫人嘻哈絕倒。


整首《福佳》,與其說是回歸10 周年有關,不如說是衝着民建聯主席馬力而來:


「坦克轆豬靠你!╱拍馬屁聲響足一世紀╱
普選偏偏冇我?╱八百張飛選多一世紀╱
玩謝你╱送酒席╱送主席」


長官說,今天是20 年來經濟最好的時期,一首《福佳》就搞得熱火朝天,除了過癮,不是也反了映難以解決的深層次矛盾嗎?


明報 2007-06-07

06 June 2007

奧運到 丁子霖終可祭亡兒








十八年了,足足等了十八年,天安門母親丁子霖和她的丈夫蔣培坤,終於來到木樨地兒子倒下的地方,祭奠那年輕早夭的生命。


他們與另外兩位難屬,帶着鮮花、祭品,和兒子的照片,六月三日晚上十時多,來到木樨地這塊最多人遇害的地方,坐在路邊,一直等到十一時十分,時辰到了,祭奠開始。談不上甚麼儀式,只是完成那十八年來未遂的心願。想起親愛的兒子就在腳前的地方倒下,血流如注,氣息奄奄,不禁悲從中來,母親們抱頭痛哭。一位患心臟病的難屬因為過於激動,感到不適而提早回家。


兒子蔣捷連如果還在,今年足三十五歲了,那時還是個風華正茂滿腔熱血的小伙子,想不到,一位最怕事的母親,災難偏要降臨在她的頭上。


我在電台節目訪問了身在北京的丁子霖,電話出奇地暢順,聽不出任何竊聽的雜音,是科技進步了還是政治寬鬆了,我不得而知。這位堅強的母親,難掩激動的心情,對我述說當時的情景。
十多年來,每到敏感時刻,包括清明、六四,家門口都有國安站崗,嚴加監控,除了到市場買菜,看病等日常生活所需,一律不准外出。有時,國安的哨崗早在五月中旬開始,一直到六四過後才撤走。


今年六四前,有國安上門,向老人家說今年不站崗了,說完就走,沒說明甚麼原因。這當然是一個重要的訊息,兩老決定一試,實現這十多年來未能圓的願。他們事前怕走漏風聲,低調進行,只聯絡了兩家難屬。但也擔心途中被秘密拘禁,打電話給幾個好朋友,着他們六月三日當晚不要早睡,等丁子霖消息,其他的一概不說。一切都縝密安排。只是公開祭奠死去的兒子,都要搞得像做地下工作一樣,這就是咱們的中國。


丁子霖一字一淚憶述。六四當晚,兒子和同學們躲在木樨地花壇後面,蔣捷連因為個子高,有一米八,子彈穿透他的身體,也打傷了旁邊的一位同學。蔣捷連知道中彈了,要同學先走,同學們抬着他趕緊到醫院去,但已返魂乏術。丁子霖算是比較「幸運」的,起碼她知道兒子死亡的時間和地點,不少難屬,只在醫院太平間看到親人的屍體,甚麼時間在哪裏死去?到今天,仍是不明不白。


當局沒有阻撓,沒有干擾,讓他們公開祭奠早逝的亡魂,是格外開恩的政策?是政治寬鬆的訊號?還是對六四的評價有變?年屆七十一歲頭腦仍然非常清醒的天安門母親說,都不是,這只是奧運形象工程的一部份,擺出一丁點文明形象,讓人家覺得你還講點人權。奧運過後會是甚麼光景?天曉得。


丁子霖感謝香港人十八年來對他們堅韌的支持,香港是大規模公開悼念六四死難者的唯一中國土地,她寄語香港同胞,要好好珍惜和捍衞這來之不易的權利。


蘋果日報 2007-06-06

05 June 2007

竊鉤者誅 竊國者侯

何來,大嶼山居民、舞者、單親媽咪。最為人熟悉的,她是一位行動型保育人士。在保衛天星鐘樓、警民對峙的當晚,她矯捷地攀上竹棚,用?刀割破圍着碼頭的帆布,抗議當局粗暴摧毁鐘樓。

何來被控刑事毁壞,罪成,判處120 小時社會服務令。法官斥責她在警方面前漠視法紀,肆無忌憚,罪行嚴重,應判即時監禁,不過既然何來願意做社會服務令,法外開恩,給她一次機會。

被割破的帆布,值800 港元。何來用?刀損毁工程公司私人財產,從法律的技術觀點看,很難說她沒有違法,被判罪成處分,在一個法治社會,看來也是理所當然。

電視鏡頭,曾拍下何來的「犯罪」行為。但港人印象更深的,是另一組鏡頭。抗爭之後,天星鐘樓夤夜被行腰斬之刑,起重機吊起殘肢,放上躉船匆匆運走,那種鬼祟、急忙和倉卒,比小偷賊匪還不如。之後,一個環保團體找上清拆運輸公司,協商拿回鐘樓殘肢,以作紀念。協議早已達成,但高官從中阻撓,為怕夜長夢多,即時將鐘樓搗毁磨碎,混在垃圾堆填區,套用劉姓高官的名言,以免社會各界有不必要的「遐想」。

天星鐘樓在眾目睽睽下被謀殺肢解,香港的歷史港人的記憶,一夜之間變成垃圾廢料,一切,都在合法的包裝下,在公權力的名義下,肆無忌憚的進行着。何來割破工程公司的帆布,價值800 港元,被追究,被法辦。拆毁天星鐘樓是公然對歷史的犯罪行為,過程為何?誰決策?誰下令?再沒有人追究,再沒有人查問,從此不了了之。天星鐘樓的價值,難道連一塊帆布都不如?比割破帆布更嚴重的「罪行」被電視全程拍下來,高官們的醜態,永遠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

何來被判罪成,使我想起2000 多年前莊子的一番慨嘆:竊鉤者誅,竊國者侯。庶民犯法查究到底,判刑處分,官員犯罪逍遙法外,立功升職,千百年來,醬缸官場,毫無寸進。裁判官斥責何來漠視法紀肆無忌憚罪行嚴重,這番話,難道不也應用在高官身上嗎?

天星已成過去,但這個惡性悲劇,卻無法擺脫,皇后的抗爭,將無可避免地歷史重演。

明報 2007-06-05

04 June 2007

在燭光晚會見到你

很多年的「六四」,我們都會穿著黑衣,拖着女兒, 趕到維園, 跟你一起,為「六四」早逝的年輕人哀思,為失去兒女的母親同泣。

每年的燭光晚會,我都見到你。你一個人來,帶着傘子,春夏之交,陰晴不定,偶爾下起雨來,你不慌不忙撑起雨傘,護着那微弱的燭光,跟隨台上的節奏,低頭默哀,高聲呼喊,深情歌唱。

你的頭髮開始斑白了,你的口號已經沒有那麼昂揚,你的嗓音也變得喑啞。畢竟已經十多年了,人可以堅持多少個十年?尤其面對那幾乎不可動搖的權力,不少人由慷慨激昂,到絕望退縮,然後不聞不問。當然還有更多的人,有現實考慮,有眼前利益,血雨腥風還未消散,早已轉過頭來為屠城者說話,厚顏無恥地為當權者辯護。

不過,你還堅持着,由年輕力壯,到氣弱體衰。你知道,千萬不能放棄,只要堅持到最後,真相才能大白,公義才得彰顯。

你沒有說話,只是一個人坐在那裏,念着死去的同胞,哀歌夾雜着淚水。你沒有忙着把眼淚抹乾,讓它流吧,你深深相信,這「六四」的淚水,終會有止住的一天。

我們偶然有眼神的交流,你可能認出了我,只是點點頭,但好像已明白大家心裏在想些什麼。
這是唯一的一塊中國人的土地,可以大規模公開悼念逝去的亡魂,聲討屠殺者滔天的罪行。

我們也看到不少自由行的同胞,專程來到這裏,拿着燭火,唱着他們不熟悉的歌調,激動處,淚流滿面,泣不成聲。內地同胞深深知道自由的可貴,比香港人更懂得珍惜。這中國人土地上唯一的點點燭光,如果不好好呵護捍衛,不知那一天,會被強制撲熄。

有人說,是那個人的誑言,提醒我們「六四」到了。這種說法,不是太侮辱我們的堅持, 太小覷我們的韌勁了嗎? 每年「六四」,心如刀割氣憤難平,我們的良知,需要那種人來提醒嗎?

今晚,在維園的燭光裏,我會見到你嗎?

明報 2007-06-04

01 June 2007

「『六四』,真的有發生過嗎?」

年輕人今年18 歲,「六四」,他出生只有十幾天,懂事後偶爾聽人提起,都只是模模糊糊,他認真地問: 「六四」,真的有發生過嗎?

公開否認屠城、建議坦克碌豬、要求「六四」定調的馬力主席,你急什麼呢?如果聽過這位年輕人的疑問,會心中暗喜嗎?又何須赤裸裸的要把「六四」調子定下來,不容老師亂說亂動?再過幾年,又一批年輕人成長了,他們都產生同樣的疑問: 「六四」,真的有發生過嗎?馬力先生,你不是已經成功了嗎?

聽了這位18 歲年輕人的提問,我苦思良久。中小學教科書,對「六四」的描述,只有寥寥數百字,隨官方口徑,把「六四」說成是一場風波,只說清場,不提傷亡,輕描淡寫,避重就輕,如果老師不多找些課外歷史材料,讓學生對這場震驚全球的殘酷屠殺多一點認識和了解,單憑書本上的文字,清場與電影院散場有多大分別?風波,也只是一場街頭常見的爭拗和口角罷了!在這種愚民教育的設計下,18 歲年輕人對「六四」一無所知,我憂心、憤怒、痛恨,但一點都不覺得意外。

香港教育當局已經強制學校不准談六四嗎?絕對不是,這完全是一種自我設限,只要校長老師打破這種無形的限制,多費一點心力,就可令學生成為對歷史有良知的人。

我又聽過以下的一個故事。

中學中一公民課,老師對學生說,馬力先生叫我們不要多談「六四」,我就不多談了,我準備了當年的電視片段,你們自己看吧。學生聚精會神地看了當年的歷史,老師再多用一堂時間跟同學講解、討論,讓公開的資料說明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這樣做難嗎?一點不難,資料都是現成的,只要校長的良知開綠燈,老師的心思多投入,就成事了。

有些高年級的老師,每年都帶學生親臨六四燭光晚會,讓同學現場體驗觀察,跟參加者交流訪問,這種參與式的公民教育,比單在課堂講解,效果更勝一籌。

趁調子還未統一,禁令還未落下,老師們,讓你們的學生多了解「六四」吧!你們的責任重大呀!如果人人都變成那個18 歲的年輕人,我們的民族還有希望嗎?

明報 2007-06-01

女兒的回信

收到那封透着花香的遠方來信,全家都感到興奮。賀年小豬是小女兒的作品,小女兒也搶着給這位姐姐回信。

「我是資助人的小女兒,今年八歲,讀三年級。我媽媽媽把你的信給我看,我覺得你的畫很漂亮,寫字也很端正。」

雲南小女孩說各家各戶的果園像花的海洋一樣,花究竟如何變成一個海洋,對我們這個城市長大的孩子,已超過了她的想像。但我的小女兒不甘心給人家比下去,人家有桃花、李花、蘋果花,還有櫻花,好在我們還有紫荊花。在媽媽的指導下,用有限的詞彙,介紹她僅有的認識。

「香港是一個城市,我們沒有果園,也沒有花海。我住的地方有很多樹,其中一種是洋紫荊(香港市花),春天的時候,會開出滿樹的花,一片粉紫色,十分漂亮。」

比較起來,我們算是比較幸運,至少能看見滿目的樹。市區的孩子,少見婆娑樹影,多見石屎森林,洋紫荊是怎麼個模樣,老師教過了,還要跑到老遠才能見到實物。什麼樹與什麼花,全無概念,無法搞得清楚。

「我念的小學是全日制的,在三點半放學,你呢?我放學後會參加一些興趣班,你呢?(對不起,我認識的簡體字不多,妳看得懂嗎?)」

小孩子溝通,就是那麼直接。我還有什麼話可以對你說呢?不就是幾點放學,有什麼活動嗎?如果你還想知道,我可以逐一告訴你。星期二有圍棋,星期三有籃球,星期五有游泳,還有星期六,都忙着呢,你呢?看過宣明會的介紹,你的家庭雜務是洗碗碟,我最怕就是洗碗碟了,菲傭姐姐放假的時候,媽媽叫我和姐姐一起洗碗碟,我們都嚷着說不,找藉口逃避。

你的嗜好是唱歌,我雖不太喜歡,但也參加了學校的詩歌班,你們學校有詩歌班嗎?

「祝妳和妳的家人生活愉快,身體健康!」

突發奇想,如果我家的小女兒與那位遠方的女孩見面,會是怎樣的情景?她們會談些什麼呢?期盼着這一天的來臨。

明報 2007-06-01

遠方的信

「你最近身體好嗎?工作忙嗎?我已經收到你送給我的賀年卡了。你畫的小豬非常可愛,我很喜歡那隻小豬。」

收到一封遠方的信,來自雲南省武定縣。武定是個少數民族縣,小女孩的打扮,有點少數民族的味道。

「感謝你們對我的支持和幫助,我一定會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她十歲多,因為遲入學,只念到小學二年級。信寫得公式化,幼嫩的字體,透着樂天和童真。

「我給你介紹一下這裏的春天吧。春天到了,小草發出嫩綠的芽。還有山上的櫻花也開了一大朵一大朵。更迷人的是各家各戶的果園裏的桃花、李花和蘋果花。它們開得層層疊疊,各家各戶的果園像花的海洋一樣,不知你們的那裏的春天是不是這樣的。」春天的花香,在紙上透出來。

年前,女孩還小,收到由爸爸代筆的信。在爸爸的眼裏,好像與孩子生活在不同的世界。

「我們這裏四周都是山,土地很少,只能種玉米和小量的蔬菜,我們平時吃的大都是玉米飯。這裏的天氣不算很好,一下雨,玉米地常被淹。」

武定是國家貧困縣,人均年收入不到七百元人民幣。小女孩是世界宣明會國內資助兒童計劃的受助人。我們每月定額捐助,宣明會在武定提供教育、醫療、農業和基建發展的項目,孩子的生活,一點一滴地改變。

「祝:身體健康,工作順利,萬事如意」「你的孩子……」「下面是我送給你的禮物,希望你能喜歡。」

相隔不久,就會收到這位自稱「你的孩子……」的小女孩的信。還畫了青草地,幾朵紅藍黃紫,開得燦爛的花,一隻大蝴蝶在花間飛舞,是送給我們的禮物。

看着這孩子天天在進步,由不懂寫字,到會寫信,還畫了漂亮的畫,就好像自己的孩子在成長,心裏有說不出的喜悅。

捐助後,雲南小女孩由宣明會指派。我們沒機會見面,但孩子的轉變卻像在我們身邊發生。這麼遠,那麼近,冥冥中,好像誰在主宰着這種安排。

明報 2007-05-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