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January 2008

1,000 天

1,000 天,是多長的日子?嬰兒呱呱墜地,牙牙學語,跌碰學步,認字學習。1,000 天,是多長的日子?年輕人預科畢業,進入大學, 完成課程, 取得學位。1,000天,對不少人來說,是人生關鍵,是命運轉折。1,000 天, 對更多人來說,只是生命瞬間,是人生長河裏最普通不過想也想不來的日子。

1,000 天,對程翔和劉敏儀,卻是刻骨銘心的漫漫長路。由2005 年4 月22 日程翔被拘禁的那一天算起,到明天,2008 年1 月16 日,這位愛國者已經失去自由整整1,000 天了。

在四壁高牆蔽日遮天的牢獄裏,1,000 個日子是怎樣熬過來的呢?我們在自由的世界固然無法想像。在外頭的劉敏儀牽腸掛肚,呼號奔波,1,000 個錐心泣血的日與夜,不是當事人,也無法感受那切膚之痛。

不止一次,從哪裏傳來的消息,曾帶給我們熾熱的期望。去年七一,回歸10年, 中央送大禮, 程翔得自由,希望落空。十一國慶,說程翔將會獲釋,又一次失望。一年將盡,又有人說程翔有機會在新年前重獲自由,2008 到了,仍是杳無音信。

程翔與共和國同年,年紀不輕了,書生意志雖然堅強,遭逢橫逆,患有高血壓、脂肪肝和心律不整,時好時壞,身體狀况令人憂心。早前透過特首辦申請保外就醫,除了聽到「正默默地工作」的回應外,仍看不到有任何進展。

有「愛國人士」說,拯救程翔的策略錯了,又登報聲明又簽名運動,據說中央受軟不受硬,愈高調,愈適得其反。唉,天曉得怎樣揣摩黨和國家領導人的心意,人民的自由生死,全在軟和硬,喜和惡,愛和憎的一念之間,試問,這個國家還有什麼制度可言?法治可信?

營救程翔的行動,最近真的轉趨低調了,這可能真的是策略考慮。給領導人的信寫了,公開簽名呼籲也做了,感人至深的文章也登了,奔走求助也試了,辦法早已窮盡,還可以做什麼?高調也好,低調也罷,是保外就醫,還是仁慈特赦,什麼都好,只要能把程翔盡早放出來,又有什麼分別呢?

最近到廣東探望丈夫的劉敏儀說,程翔似乎參透了,對人生有了新的體會,日前照了腸鏡,身體也有好轉,而且精神不錯。這算是一點點喜訊吧。

程翔,這難熬的1,000 天,我們沒有把你忘記。

2008-01-15

12 January 2008

包裝老餅人大

港區人大選舉,落台高官、富豪二代、愛國左派,第一時間搶先報名。電話攻勢,應酬飯局,畀面派對,拉票忙得不亦樂乎,據說比直選企街洗樓嗌咪還要辛苦。一位曾經參選但今天仍猶豫未決的朋友說,最累人的是要搞數不清的飯局,拜託甲懇求乙,一場「選戰」,最大的收穫,是胖了幾個碼。折騰幾個月未必能夠選上,但接下來的減肥瘦身,變成了選舉後的指定動作。

人大究竟是如何選如何拉票,我們一般平民百姓,見不到摸不着,但如此這般,就選出了一幫號稱代表人民的人民代表,港人根本不知道他們誰是誰,也無法跟他們拉上任何關係。

只知道是一票權貴,在京城出出入入,講一些港人無法明白的語言,個別更以中央代言人自居,經常上電視訓人,帽子亂飛,誰反中亂港,誰又聾又盲。

人大代表究竟做些什麼的呢?除了每年人大政協兩會,在媒體見到他們在人民大會堂進出,在人大會場排坐之外,港人根本無法知道他們在幹些什麼?在國家大事香港問題上產生什麼作用?回歸十年,選了三次,但港區人大與香港人的距離,不是拉近了,而是愈來愈遠。

不少人大抱怨中央,開始時就連他們評論港事也不准,怕成為第二個權力中心,只能當個投票機器舉手花瓶。後來鬆動了,能對港事說三道四了,又說連個辦公室也不給他們,港人要找,連門都沒有,難怪人們都不認識。千錯萬錯,都是人家不好,港區人大在香港缺乏起碼的認受性,責在別人,不在自己。

港區人大與港人格格不入,絕大部分與他們自己有關。一來高高在上,二來面目模糊,開口就以愛國權威自居,獨家經營別無分店,與港人缺乏共同語言,如此素質,如此表現,試問又怎能取得港人認同?

人大換屆,不少新鮮面孔出現,港區候選人可以趁此機會換換形象。例如出席開門舉行的選舉論壇,起碼讓選民理解他們的觀點主張。當選後,定期向選民交代工作。也可以利用資訊科技, 網上博客、YouTube、Facebook,都可以成為與港人溝通的渠道,也可以用此模式向港人講解最新形勢,做做國情教育。

選舉辦法不能改,但人大的老餅形象,總可以包裝一下吧。

2008-01-12

09 January 2008

人大代表

又到選人大的時候了。據聞, 今屆的競爭特別激烈,有過100 人,搶奪36 個席位。

但港區人大究竟怎麼個選法?人大的職務權力又是什麼?港區人大誰是誰?去問10 個香港人,能夠全部答中的,相信絕無僅有。港大民調專家鍾庭耀定期發放立法會議員認知度排行榜,何不趁人大換屆選舉,做一個港人對港區人大認知的調查,給我們開開眼界。

如果不去翻查資料,根本不知道,港區人大原來今次已是第三次選舉了,但有趣的是,每次選舉辦法都不盡相同,由上屆人大通過,決定下屆如何選舉。

「香港特別行政區成立第十一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代表選舉會議。選舉會議由參加過香港特別行政區第十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代表選舉會議的人員,以及不是上述人員的香港特別行政區居民中的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第十屆全國委員會委員和香港特別行政區第三任行政長官選舉委員會委員中的中國公民組成。但本人提出不願參加的除外。香港特別行政區行政長官為香港特別行政區第十一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代表選舉會議的成員。」

以上的一段文字,錄自《中華人民共和國香港特別行政區選舉第十一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代表的辦法》,文字累贅詰屈聱牙,我起碼仔細讀了三次, 才能搞清楚港區人大的「選民」,究竟來自哪裏。一般讀者,根本沒有耐性搞清楚。

雖然讀懂了,但當中的邏輯還是很難明白。例如,選舉會議,為何做完一屆又做?可以成為下屆的當然成員?如果做過第十屆的又做第十一屆,做過第十一屆的又做第十二屆,照此推斷,選舉會議成員只要長命百歲,就一經開始,只能等到乘鶴歸去,才會停止。如此做法,豈不成為萬年選舉會議?

再例如,行政長官選舉委員會,港區人大,都是當然成員,所佔的比例不少,他們又成為港區人大選舉會議的成員,如果他們爭取連任,就變成自己選自己。本來,小圈子選舉的規模已經夠小了,來來去去都是那班人,今回又來個近親繁殖, 「選民」雖然增加到超過1200 人,但只要看看其組成方式和選舉辦法,就知道整個設計,只想把安全系數盡量提高,跟有沒有代表性,一點關係都沒有。

2008-01-09

06 January 2008

中立

做電台烽煙,跟寫報紙專欄評論一樣,賣的是觀點,從沒有價值中立這回事。每當有人批評我做節目「不中立」,我都會覺得非常好笑,他們以為主持人是大會司儀,又或球賽裁判,站在中間,不存立場。他們一開始就搞錯,要烽煙節目主持人中立,不如放錄音帶算了,主持人坐在那裏幹嘛?

我不止一次強調,我是「獨立而不中立」。一講到「獨立」,就掀動了維園阿伯的神經,一些報紙「來論」大聲疾呼,似有驚人發現:你看,自己承認搞「獨立」,沒有冤枉他了吧!看到這種思覺失調的言論,我唯一的反應,就是笑得更大聲。笑完之後,更覺悲涼,獨立思考、獨立觀點、獨立言論、獨立主張,在某些人心目中,即使到了廿一世紀的今天,仍是大逆不道。

有些事情,無法中立。乍見孺子將入於井,能中立嗎?看到八十歲婆婆顫顫巍巍天寒地凍深夜清晨執紙皮汽罐糊口維生,能中立嗎?粗暴拆毁歷史建築拆散社區網絡還振振有詞說這就是發展,能中立嗎?變態狂徒虐殺街貓街狗警方愛理不理對報案者反唇相稽,能中立嗎?警察濫用權力拘捕示威者肆意脫衣搜身騷擾侮辱,能中立嗎?不勞而獲免費午餐三屆十二年做委任區議員,能中立嗎?千秋萬代享用政治特權面還不紅心不跳為自己辯護,能中立嗎?一人一票民主政制,爭了四分一世紀,回歸後等了十年,還要再等十年,最後還可能要繼續等下去……能中立嗎?

香港地,可詛咒的事情實在太多,看到社會種種荒誕不平,如果還能保持中立,溫溫吞吞,各打五十大板,只有兩個可能:一個原因,自己根本就是既得利益的一方,佔了便宜;另一個原因,所謂「中立」,原來與「麻木不仁」,是同義詞。

做烽煙節目,很大程度上是厭惡性工作,整天要在ABC 的問題上中兜兜轉轉。維園阿伯的電話不得不接,他會問,成日要普選,你可唔可以保證聽日我有人工加先?維園阿嬸會打來講,成日話要保育,我問吓你,你屋企用舊咗啲嘢會唔會掉先?你班人都唔化嘅,舊嘅唔拆,新嘅點嚟?你耐心地向他們解釋了一次,下一次,又同一個人同一個問題。面對這樣情况,能中立嗎?

2008-01-06

03 January 2008

持平

幾個口齒不清, 表達能力極低的維園阿伯, 在一個廣播公聽會上,三番四次咬着節目主持人不放,投訴他主持節目「不持平」。

本來,這些老掉牙的所謂投訴,重重複複,了無新意,根本連回應都嫌浪費時間。但在沉悶的公聽會上難得泛起了一絲漣漪,於是在報紙的政情版上,做了一則跨欄標題的新聞,引起專欄作者和網絡回應。被投訴「不持平」的節目主持人,正是筆者本人。

新聞要平衡報道,鋪陳正反意見,一度成為新聞行業的金科玉律,但隨着社會進步,出現各種各樣的報道方式:特寫報道、分析報道、參與報道、揭露報道……形形色色,存在不同的角度和觀點,只要能把事實真相呈現出來,不會強求一字一句的平衡。報道不一定講求平衡,評論更要求有個人觀點,這是普通常識。電台烽煙,是一個強調觀點交流甚至交鋒的節目,節目主持人「持平」或「不持平」,根本就是一個含混不清的「假問題」。

什麼叫做持平?在傳媒行業做了四分一世紀,始終找不到一個人人同意信服的定義。以前烽煙節目的主持人,鮮有表達個人觀點,只把事實鋪陳,就讓聽眾發表竟見,一個聽眾講完,主持人只當交通警察,手一揮,下一位。時代已變,再用這種陳舊的方式,肯定悶出個鳥來,不馬上轉台才怪。

持平,可以是一人扮演兩個角色,你說A,我就說B 來「持平」你。當你說B,我就說A 來「持平」,這種機械人式的強制「持平」,面目模糊,滑稽搞笑,只有人格或精神分裂的人才做得來。

另一種持平,是不同節目主持人有不同觀點和價值取向, 互相「持平」。又或主持人講述某一種觀點,激起討論,聽眾意見紛陳,彼此「持平」。又或早晨節目主持人傾向建制為政府政策說項解話,黃昏節目提出批判觀點發揮監察力量,整天節目,互相「持平」。即使所謂「持平」是一條必須遵守的鐵律,也可以用不同的方式呈現出來,殊途同歸,達到相同的效果。

高層回應記者追問,如果能夠把「持平」的定義專業地解說清楚,而不是一味含糊地只說「節目應持平」,或許能夠消除誤解,也可防止人們大做文章。

2008-01-03